身侧站着云桑。
纪恕双目炯炯有神地看那父子二人剑来剑往,观摩二人招式里的得失与破绽,想象着如果换成自己能有几分胜率。
看着看着,他笑了。
他判断,十招之内这对父子就能分出高下。
果然,七八招过后,罗隐软剑一挑——刷刷刷!
江半图手中长剑震落,败下阵来。
纪巽暗笑一声。青出于蓝胜于蓝。
是件好事。
“你败了!”罗隐平复好气息,剑指江半图的喉间,“洞鉴给我!”
“洞鉴是我的,”江半图目光望向主屋,“谁也拿不走。”
纪恕看着江半图的脸,似乎从他脸上看到了不甘和伤心。
“它不属于你。”罗隐道,“阿娘当初本不愿戴它,是你!是你逼她戴上这个东西,让阿娘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阿娘戴着它没有一天开心过,如今阿娘死了,这东西终于从她脸上脱落下来,我要亲手毁了它!”
“原来那天在门外偷听我们说话的是你。”江半图眼光落到罗隐眼睛里,“可当时你并没有阻止,可见你对我的决定并无异议。我是为了她好。”
江半图收回目光,重又看向主屋方向,仿佛是在缅怀,“琼枝天生丽质,本就爱美……一场大火将她摧毁成那个样子,你认为她能坦然面对?不,她美丽清高,又怎能接受自己的面目全非?起初我为她制作一张张面具,可再好的面具戴在那张脸上也不能长久,唯一的办法就是洞鉴,可以与人脸共生,多好啊!对琼枝来说,简直是最好的救赎。彼时我发誓:一定要将洞鉴为她取来!最后,我想尽办法成功捧着洞鉴送到她面前,可她竟然不愿佩戴!”
江半图脸上浮现出愤怒与不解,“为什么?就算是要付出十年或者更长的寿命代价,换来一张生机勃勃的脸也是值得的!她为什么宁死也要拒绝!”
“你从来不了解她,”罗隐盯着江半图的脸,拔高声音,“你口口声声说想要一个家,可你从来不了解她!她从来不愿你为了她犯下杀戮之罪,更不愿你为了她众叛亲离。你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最想要的是什么!——她从来都不愿看到你双手沾满鲜血,走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路上而离她越来越远!她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你陪在她身边,不嫌弃她,和她说说话,和她一起劳作教子,过最平常的生活。可你呢,只会把你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塞给她,从不问她要不要,愿不愿意!——阿娘他早就累了!”
最后一句话是吼出来的!
只听他又道:“我不阻止?哈!对阿娘,你以我相胁,反而说我不去阻止?只恨当年你一意孤行,而我,胆小懦弱!”
江半图听完这番话似乎怔忡了一下,然后道:“洞鉴,我要是不给呢?”
罗隐将手中剑往前送了一分:“试试看!”
江半图无所谓地笑了一声:“好,很好!你要弑父?”
罗隐:“放心,我不会杀你。”
江半图仿佛在考量罗隐的话。半晌,他手伸进胸前的衣襟里,缓缓掏出洞鉴,在手里抚了抚——猝不及防之间,他后退一步,将洞鉴往自己脸上一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