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初刻,大雪纷飞的落梅镇经过一车一马。驾车的是老孙,骑马的是纪平。暖和和的车里半靠着纪巺纪大堡主。平躺着昏迷不醒的小男孩,趴着眯眼假寐的哈啾。
落梅镇东北约莫二十里就是纪家堡。
午时三刻,纪家堡大门宽敞迎接归家的主人。老孙驾驶马车径直前行,很快停在东厢房的一间暖阁前,纪平飞身下马,从车上小心抱下小男孩,放进暖阁的塌上。暖阁里温暖如春,生着火,软软的绸门帘隔绝了外面的寒气。纪巺除下披风,在备好的热汤里净了手,接过一杯热茶饮了。与此同时,小男孩也已经被人收拾好了,换下了破旧褴褛的衣服,脸上和身上的伤口被仔细地避过擦拭干净,换上了细软的中衣。清洗干净的小男孩安静地昏迷在那里,小脸看起来居然清秀明朗。
纪巺面上从容,拿出一只精致的包裹,铺开银针,指尖捻动,开始施针。不说其它,单看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就让人打心底里产生一种信赖,更何况那动作清晰中自带的一股行云流水。
不过会儿,男孩身上布满了银针,纪巺额上起一层薄汗。
一柱香的功夫过去了,施针终于完毕,他舒出一口气吩咐了一声“留针小半个时辰。”
有人在旁边低低回答了一声“是!”
不知何时,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美貌夫人轻轻走了进来,看到纪堡主在全力施针,便不动声色摒退了跟在身边的两个丫鬟,默等在一边。
纪堡主吩咐完,站起来一转身看到了等在一旁的美丽女子,顿时喜笑颜开,道“阿卓,我回来了!”
阿卓春风拂过般笑了笑,没说什么,错开了身子,让过纪巺。
纪巺更开心了,边从阿卓身边经过,边说“知我者,阿卓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他来到桌边提过一支笔,在纸上快速写下一个方子,递给一旁的丫鬟,“即刻去煎,煎好放温即服。每日早晚各一副,三日后报我!”
丫鬟接过药方去了。
纪巺这里吩咐完便抓起了阿卓的手,把她带到怀里,貌似撒娇地说“阿卓,这十多日你可想我?阿卓,我饿了!”
这女子便是纪大堡主的夫人陈卓尔。据说,当年纪大堡主与夫人陈卓尔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便喜结连理了。
陈卓尔出身江南殷实之家,其父陈老爷子一生经商崇尚儒道,是为儒商。陈老爷子处事精明为人热情爽利,操劳半生挣下偌大家业,膝下三子,唯此卓尔一女,视为不二明珠。陈大小姐五岁开蒙,不咋读《列女传》、《孝经》等著作,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言论也没有烦到她头上。受其父影响,长至十七岁时已是满腹诗书和满腹账经。陈大小姐诗书常读,读完《论语》居然有点不喜孔子他老人家,说孔大圣人讲究太多,“食不言,寝不语,席不正不坐”什么的太过麻烦;陈大小姐闲来爱翻账本,常常翻到半夜,第二日就睡个长一点的懒觉。高兴的时候也偶尔捣个蛋,换男装溜到外面逛个痛快。
后来嫁于生性不拘的纪巺之后,随夫来到纪家堡。时光如飞马,转眼十一个年头,为人妻为人母,陈大小姐早已是摆掉了跳脱,有着十足的女主人味道的堡主夫人了。
被抱个满怀的陈卓尔埋头在自家夫君怀里,心想,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只得含混不清地道“嗯嗯,好好,知道了。”
陈夫人有许多话要问,可是终归堡主大人吃饭要紧。于是,夫妻二人出了暖阁往自己住处走去,纪巺简单交代了十多日临安之行的种种见闻,尚未谈到救人经过,忽听到不远处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喊到“爹爹爹爹!”只见一个披着白色绒毛披风的五六岁小女孩挣脱一个丫鬟的手忙不迭跑过来,一头扑进纪巺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不由分说“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才仰着红扑扑的脸蛋儿,睁着笑意盈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