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客双在门上求见。凤姐心里暗暗称奇,按说如今大观园是王府管束奴仆的地方,大内太监就算有差事,一般也只是在门口传个话,要是没弘昼的旨意,很少会进来见人的。虽说自己在园子里依旧富贵尊荣,可实际上论身份也就是弘昼的奴仆,上不得台面的,这佟客双虽说位份不算高,可到底是场面上的人,自己哪敢有丝毫怠慢呀,赶忙让人请进来,还在厅上垂下帘子,奉上茶水。
那佟客双倒是客气得很,恭恭敬敬地称凤姐为 “奶奶”,说道:“昔日里其实也曾奉过娘娘的命,来府上拜望过…… 今儿是奉差办事,只是这差事挺要紧的,想着不能莽撞,所以得来跟奶奶您说一声,让您知晓。”
凤姐哪敢受他这礼遇呀,赶忙在帘子后面起身,微微蹲身行了福礼,忙不迭地和声细语说道:“佟公公太客气了,虽说往日有长辈知交的情分,可如今哪还敢再提那些呀,再说可就折煞我了。别说是王命差事,哪怕就是佟公公您自己有事儿,咱们做小辈的也得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公公有什么事儿…… 尽管吩咐就是了。”
佟客双说道:“是。有两桩事,一是昨儿王府差人到詹事府传了话,说园子里有位姑娘犯了事,奉命今儿就要把人锁拿了…… 这个,虽说这是王府的命令,也是按规矩办事,只是园子由奶奶您打理着,好歹得跟您知会一声。”
凤姐沉默了好一会儿,越发谨慎起来,正色说道:“公公您这可太抬举我了。咱们都是靠着主子的恩德才能在这儿的,就算没犯错,那也是任凭主子随意发落的,要是真犯了事,该怎么处置,自然是按规矩来办。我也就是承蒙主子看得起,让我管着园子里起居、衣裳这些小事罢了,公公办的可是主子交代的正经差事,哪有我过问的道理呀。只是…… 毕竟姐妹一场,又有往日的亲戚情分在,我这儿就冒昧问公公一句:不知是哪房姑娘出了什么事儿呀?”
佟客双脸上似笑非笑地说:“是旁宗的人,奶奶您不用太在意。好像是昔日东府的外戚,叫什么尤三姐的。如今在凹晶馆里住着呢。”
凤姐像是很惊讶的样子,咋舌叹息,随后带着哭腔说道:“竟然是东面三妹妹呀,她可一向是个天真爽朗的好姑娘…… 没想到竟然犯了过错…… 呜呜…… 想来都是我的不是,肯定是平日里我有什么地方没照顾好她,让她没能好好侍奉主子…… 可怜她姐姐,论起来那还是我…… 亲近的人呢…… 这往后可怎么去见她姐姐呀?呜呜……” 哭了一阵,又问道:“不知公公说的还有件什么事儿呀?”
佟客双说道:“奶奶您真是个善心人。只是这种奴仆犯事…… 天理、国法、家规、族律可都摆在那儿呢…… 是容不得的呀,和您也没什么相干,您倒不用太伤心了。还有一件事…… 这个…… 园子里出了这些事儿,想来就是因为看管得不够严。内务府今儿早上和詹事府商议后,已经下了旨意,调内务府御林军锐健营的一哨兵丁,从今天起看管大观园的四门八角。当然了…… 他们不进园子,只是往后凡是要出入园子的,从今天起,都得核对腰牌才行。这冯大人吩咐了,从园子里面出去的,得请奶奶您这儿给出个牌子…… 从园子外面进来的,暂时由我这儿或者内务府夏公公那儿给出牌子。还请奶奶您留意安排一下呀。”
凤姐想了想,说道:“这也是应该的。按说园子里确实该多些管束了。佟公公您这是好心提醒我呢,我哪能不懂呀。咱们这些女孩子…… 说到底都是王爷的奴仆,哪有天天往外跑的道理呀。从今天起,就定下规矩,哪怕是丫鬟、宫女,也不准随便出去了。凡事呀,就劳烦小公公们帮忙代劳就是了…… 只是…… 我有个想法,只是我年纪轻,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想得对不对。还请公公您指点指点我。”
佟客双笑着说:“奶奶您别客气,您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