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出言止道:尊兄休得如此说法。彼坐于亭中之时,亦不弱于沙场征战。桓公本是怀怒前来,决心杀人;若不是谢、王二公先以舌枪拼杀一日,我等提前拜见丞相,恐不知有多少人触忤其意,已人头落地矣。
怨者暗自心惊,无复再言。
桓温与谢安畅谈一日,胸中怒气平复,杀心顿消。于是次日移军山陵,祭拜先帝,以完人臣大礼。祭罢先帝,不及入朝参拜新皇,却忽然得病,卧帐一十四日,不能起坐。
孝武帝闻报丞相寝病不起,乃令谢安、王坦之前往慰问,并咨以政事。
二人直入内卧,施礼已毕,谢安望色半晌,问道:连日不见公颜,何以至此?
桓温叹道:人有旦夕祸福,其谁能自保无事耶!二公此来,可有陛下旨意?
谢安:陛下心挂丞相贵恙,命我二人前来视疾,并问以政事。
桓温: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皆道我怀有异志,其实不知我也。孤昔日灭蜀,克寿春,多负辛劳;如江南无孤,则不知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晋之天下必已碎裂矣。今新帝登位,岂忘我之大功,仅只以为丞相,未加九锡?此我所以愧之,无以归告先帝也。且闻前有卢悚入宫一案,变生肘腋,一旦噬脐何及?典吏者不得辞其罪责,必要究之。今我病重难朝天子,欲还姑孰,请二公将孤意上达天听。
谢安:明公功盖天下,德播华夷,莫道封王,禅位皆宜。明公今还贵镇,且保重尊体,我二人归去,必与群臣保奏天子,加九锡必矣。
桓温大悦:尚请二公多负辛劳,善将孤意还报天子。
谢安、王坦之再拜告辞,归还建康。
归途之中,谢安叮嘱王坦之道:以某观之,桓温不久将亡,时日不多矣。适才所议加赐九锡之事,切宜秘之,只可你我二人知道,休要泄漏他人,只迁延日月,待之可也。若桓温病愈,可奏请加封其为王;若是不起,即息其议,也可止其篡逆令名。
王坦之深以为然,连连声诺。二人回至京城,只将丞相病情及所嘱卢悚入宫之事上奏,孝武帝准之,诏命将尚书陆始收付廷尉,究问其禁卫不严之罪。
桓温使谢、王二人还京复命,于是亦令郗超率诸将起营拔寨,还归本镇。
自回到姑孰之后,病渐沉重,但仍不忘屡次修表入京,逼朝廷加其九锡之礼。
谢安、王坦之细问来使,已知桓温病重,便以袁宏所撰锡文不佳为由,借此拖延。
同年七月,桓温病笃,急召弟桓冲及子桓熙唤至榻前,留其遗嘱:某自总角之时,便知用兵之道,至弱冠屡立边功,至今纵横天下二十余年。今上天不假我以寿,病入膏肓,故托后事于尔等。世子熙才弱不堪重任,只可做清闲之官,安度此生可也;四子桓祎生性愚蠢,不辨菽麦;惟幼子桓玄,虽止五岁,异而有志,我弟当善加辅之,以继我大业。我死之后,弟冲代领部众,须自执兵权,不可轻付他人,自取灭族之祸!
嘱毕泪如雨下,以手指心而死,终年六十二岁。
桓冲即依兄所嘱,收敛殡葬,写表申奏朝廷,自领兄长部众,以兄少子桓玄为嗣,袭封南郡公爵。哀表至于建康,朝廷闻说桓温于姑孰病逝,无不释然。
朝廷于是罢加九锡之议,追赠桓温为丞相,谥号宣武,丧礼依照安平献王司马孚旧例,又赐九旒鸾辂、黄屋左纛葬仪。
桓温世子桓熙未袭父爵,于是不服,遂与叔父桓秘、弟桓济合谋,欲杀桓冲。结果被桓冲发觉,命将桓熙、桓秘、桓济皆流放于长沙。
桓温之事已了,谢安以为天子只有十一岁,尚在年幼,乃召集文武群臣商议,欲奏请崇德太后褚蒜子再次临朝摄政。
王彪之谏道:自前汉吕雉以来,历代太后临朝称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