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祚帝不解言道:“皇叔此言何意?莫不是要把耶律章奴的舌头割下来?”
“非也!非也!”耶律淳笑道:“陛下难道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今日是寒食春祭,朕怎能不知?哦...你是说...”
“正是!”耶律淳解释道:“昔日太祖阿保机南征北战,若逢行军无暇灶饭之际,饥则生啖鸟兽之肉,渴则取饮獐狍之血,可谓日日寒食。我辈适逢盛世,虽不必再受这般苦楚,但刻苦之志自当铭记于心。所以每逢寒食春祭,依例令庖厨调制太祖心爱之食,赐赏诸君,浅尝明志。依臣之见,今日的美食,就都赏赐给耶律章奴罢了。”
“好好好!如此甚好!”天祚帝高兴得跳了起来:“来人!取舌酱来!”
萧昴谨遵圣令,张罗几位士卒前往后厨,少时搬来一只半人多高的泡菜坛子,除去封水,将其打开,一股恶臭顿时席卷整个牙帐,就连帐下的战马都脱缰而逃。
天祚帝掩住口鼻对耶律章奴言道:“这舌酱乃是用生鹿舌酵酸而成,太祖素爱食之,本应分赏众卿宗室,今日你技冠射柳,便都赏给你吧!”
耶律章奴无奈,用勺匙取了些送入口中,腥臭咸涩的味道和口感顿时让他欲仙欲死,尽管奋力忍耐,不免还是皱眉咧嘴。
“若无刻苦之志,怎能带兵打仗?太祖奉此物为美食,赐给你还享用不得了?你远远地将这坛子抱走,吃不完不要回返!”
尊了君令,耶律章奴便在满堂宗室、贵胄的嘲笑声中抱坛而去,所谓羞辱,也不过如此了。
日晒三竿之时,本就淅淅沥沥的小雨停了下来,萧昴张罗宫帐军撤去木桩上的油布,和煦温暖的阳光顿时泻满京郊草原。
天祚帝和百官胡乱进了些糕点、肉脯,或于床榻、或于圈椅、亦或寻个干燥之处席地而坐,喝着宋人进贡的龙团胜雪,好不惬意。
元妃娘娘深谙点茶之道,几番袅娜娉婷的动作下来,一盏绵密且香甜的龙凤茶便呈现于天祚帝的面前。
“爱妃的茶艺又精进了不少,看这盏中的图案,好似麒麟降世一般。”
元妃笑道:“陛下英明神武,大辽更是国泰民安,自是可堪这样的祥瑞献福的。”
元妃话音未落,人群中突然嘈杂起来:“看!快看天上!是祥瑞!祥瑞!”
众人循声而望,只见南方天际突现一道飞虹,其下盈盈袅袅似有万点炫彩,二者相互映衬,奇景美不胜收。
可片刻之后,户部书令史突然大声惊叫道:“不好!”
这一嗓子好似鸡鸣,吓得元妃竟把茶盏打翻,滚烫的茶水没有半分遗漏,全部倾泻在天祚帝的龙袍之上。
“陛下!陛下!贱妾有罪!有罪!”元妃惊慌失措,萧奉先也疾跑上前,为耶律延禧掸去茶渍。
“好你个户部书令!何故怪叫惊驾?你可知罪?”萧奉先厉声训斥道。
户部书令委屈,跪指天上的奇景言道:“那...那不是祥瑞,那是蝗害!”
天祚帝闻言一惊,急忙起身眺望,只见飞虹之下的那万点炫彩渐近,逐渐褪去五彩绚丽的光泽,显出昏黄的皮肉和狰狞的面孔。
“是飞蝗!”
圣上金口玉言,群臣闻之顿时大乱,萧昴见此情景,即令宫帐军维持秩序,并责令宿卫营护送陛下登辇回京。
这蝗群看起来远在天边,可仅仅一袋烟的功夫便飞到了京郊上空,所到之处植被尽毁,更有甚者,因为抢不到草叶食用,竟开始撕咬牛羊、马匹,被蝗群咬伤的贵胄亦不鲜见。
宫帐军将油布砍成碎片,遮在百官、皇族头顶,护送他们各自登车。混乱之中,却唯独忘了秦晋王耶律淳。
萧干四下寻找,只见耶律淳仍然身处高台之上,抱头倒地,成为蝗群最为明显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