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音与上官宴已入深林,走到一处冒着热气的泉眼边,空地间立着两块漆黑的方石,正是曜星幛与山河盘。
阮雪音凝视那些流动的青金色。
上官宴却至泉洞处,伸手一探,提出一筐鸡蛋。“苍梧带过来的,应该熟了,待会儿都拿回去。这热泉煨的蛋,滋味与旁的不同,两个孩子肯定喜欢。”
他一脸灿烂,不见城府,真像是新年休沐跑来撒欢的。
“先剥一个你尝尝?”便开始动手。
阮雪音甚觉无语,走过去蹲他旁边,“在这儿跟我殷勤个什么劲?”
十足老友语气,带些揶揄。
上官宴无辜:“天地良心,我打认识你便殷勤,自问从无懈怠。”
这话不假。“要紧事就是过来尝你煨的鸡蛋?”
上官宴笑,“这也确实要紧。”
说话间壳已被剥尽,露出光溜溜白生生的一枚椭圆,极软嫩,手一晃,整颗蛋跟着摇。
“手刚洗过的,很干净,也不烫了。”他递给她。
阮雪音接过,轻咬一口。确实美味,入口即化,蛋黄有些流心,是她所喜。
“这热泉于沐浴极暖,用以烹饪,仍不够火候,故能成此口感。”上官宴看她吃得香,很高兴。
“她不喜欢这种半熟的,你最好——”
“知道。孩子也最好别吃这样的,剩五颗直煨到咱们回去,应该就熟透了。”
“为何五颗?”
“她不爱吃鸡蛋吧?在麓州时是的。给一颗就行,孩子们各吃两颗。”这般说,一指近处毛毡,“坐着吃,边吃边说。”
当真准备周全,邀她过来不是心血来潮。
阮雪音依言,坐下安安静静品尝。上官宴坐旁边,歪着头看她,“你吃东西比较可爱,比她可爱,因为嘴小,像兔子嚼草。”
“第一,不要拿旁的女子与心上人作比较;第二,我没觉得被恭维,这话也不像夸人。”——还兔子嚼草,怎么想出来的。
上官宴笑得更开怀,“怎么比从前还可爱啊。”
阮雪音白他一眼,正好吃完,拿出绢子擦嘴,“听说在苍梧收了一院子像她的姑娘。”
上官宴眉一挑,“是有那么两三个神似。还有一个神似你。但像是不像的,五官、气度、言行举止——哪那么容易找到像你们两个的。”
阮雪音转了个向面对他坐。
上官宴也便转身与她相对,“那小子告诉你的吧。绣峦这丫头惯会夸大其词。”
阮雪音一滞。“她还活着么?”
“好得很。”
“何时发现的?”
“就这次出发前。她试图将我要出远门的消息往外递,被抓了现行。”
“怀疑了一阵,故意给她下的套吧。”
“本也要出门,顺手一抓。”他伸手再探泉中筐,摸出一颗蛋,自顾自剥了吃。
“为何没杀。”
“她日日在府里,能传的不过是我出没出门,有多少女人和门客,连朝中哪些人来拜访过都未必清楚、见到了也未必认识。”
换言之,没多少信报是有用的。对顾星朗而言,绣峦本也是不在计划中的一颗棋,有没有消息递来,完全随缘。
“她没必要夸大其词。”阮雪音拉回话头。
上官宴三两口吃完,拍了拍手,“大约是像她的那几个,陪我的时候比较多。”语气甚无所谓,眼锋自眼睑下逸出,“究竟想问什么?”
“为何一直不娶妻。”
上官宴再笑,“不是为了她。我本就不打算成婚,你认识我的时候难道没看出来?”
万花丛中过,也拒绝了温抒,确实很明显。“上官家不需要后人么?”
上官宴目光邈邈,瞳中映林海雪光与寒地傍晚的紫,“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