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
“明月何皎皎……”她低声吟了一句,突然一步走近他。
崔久呼吸一窒,身体顿时变得敏锐无比。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足尖抵住了他的足尖,能听到她踮起脚时鞋跟离地、衣物摩挲的声音,甚至能感觉得出她的靠近带来的空气流动。
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胸前,隔着好几层衣物,仍烫得他心口既痒又疼。
可她还不肯罢休,又烫过他颈间裸露的肌肤,最后停留在他唇上。
他突然想起昔日在京城,他每每从她手中接过文书,摸着文书上残留的体温,都会心颤不已。
有一次无意间触到她的指尖,含笑别过后,他抱着文书,魂飞天外差点误闯后宫。
如这样的灼热旖旎,即便午夜梦醒,也不敢多作回味。
而此刻……
明月何皎皎……
他不敢想,然而唇被她呼出的气息灼烧得几乎干裂,生出灭顶的渴望。
她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半圈,对上他的眼睛,轻声一笑“九郎不会是叶公好龙吧?
咫尺之遥,吐字的气息丝丝缕缕缠住他的唇,狡猾又灵媚地往里钻,牵绕,勾绊。
他喉头一紧,低头吻上她的唇……
不知所起,不知所终。
灯花爆了几回,渐渐黯淡消无。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
纱帐内月色迷离,人影交错。
她紧紧环住他的身子,将耳朵贴在他胸口,听着凌乱的喘息声中,他为她心跳如擂鼓。
良久,月影阑珊,不复团圆……
次日清晨,崔久带着奏章离开了康居国。
她以正使的身份送他到王城外,说了几句“一路顺风”之类的话后,含笑目送他远去。
“崔副使平时跟个小老头似的,这会儿能回京也高兴得不稳重了!”邓卫打趣道。
陆子衿笑了笑,一回头,却见郭凉神色怔忡,便安慰道“等朝廷调来驻兵,你就可以回武威郡了。”
郭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道“你呢?”
陆子衿笑道“至少六年吧!”
六年,或者一辈子。
……
忙碌了一天,回到行馆时,月光清寒,覆瓦如霜。
梳洗罢,熄灯,躺下,满身疲惫。
纱帐内月色迷离暧昧,一如昨夜,甚至耳边仿佛还回荡着他一遍一遍唤她名字的情难自已。
她抚了抚锦被,轻叹一声。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她经历过死别,没想到还会经历一次生离。
但是,正如她清醒地知道自己是在何时何地为他心动,她也清醒地知道他们不会有结果。
定西域的功劳已经拿到,崔氏一族不会再放他出京。
而她既然出走郑氏,就不会再冒险走进崔氏,更不可能放弃眼前的功业。
他这一去,应是永别。
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那样一个前途似锦的年轻人,值得更好的去处——
以及更好的人……
……
秋去冬来,春暖花开,半年转眼即逝。
这半年来,西域诸国时有兵乱,突厥也来扰过几次,她很少有空闲停下来怀念什么。
只是偶尔盼着朝廷音讯的时候,会想起他离开前的那个夜晚,暗笑自己竟迷恋起年轻男子的火热。
但真有年轻的王公贵族向她献殷勤,又觉得索然无味。
至二月末,战事暂罢。
康玉娘逐渐熟悉了政务,她也不再参谋康居国事。
闲下来后,便每日带着笔墨丹青到康居王城外,对着远山近野习字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