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晌午过后,两人居然不约而同到厨房吃东西。
立谦面前堆着三份报纸,军事,金融,和时事政要。映棠和立谦隔着餐桌的两端遥遥相对。她一勺一勺舀着碗里的稀粥,看着白色糊糊从勺子里滴落碗中,听他翻阅报纸稀稀疏疏的声音,偶尔蹦出一两句“狗屁”诸如此类的不雅用语。她想和他一起吃饭,着实影响消化。碗里的粥还剩半碗,手里的豆沙包豆沙馅吃完了,还剩下一大半的外皮。她实在吃不下,把外皮放进碗里,起身要去厨房倒掉。
“坐下”林立谦把“下”字拉的老长,一波三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连京剧吊嗓子。
映棠想,昨晚那电影果然是法国坎城电影的获奖影片,林立谦这样的文艺绝缘体看了几分钟第二天就在生活里成魔了。
映棠朝厨房看了一眼,王嫂手里正抓着毛巾在厨房到处擦来擦去,老板难得周末现身,她的表演得认真卖力,不能错过有机会加薪一分一秒。既然有外人在,那就给他一个面子,主要是给自己一个面子,毕竟平日里和王嫂朝夕相对的人是她自己。
映棠很乖顺地坐下。立谦从报纸里探出脸来,映棠看到他的脸色不太好,发青,黑眼圈在下眼睑出晕开。立谦从报纸堆里抽出一张,缓缓走到映棠身边,啪地一声拍在桌上,用拳头敲了敲某一处,道
“你看看这篇报道,你知道整个东都岛一直都能源紧缺吗?你用的每一度电都是东机电全体员工耗尽多少人力物力产出来的么。自从你住进来以后,我每个月上缴的电费简直以指数上涨。我的收入花费账单是要上报给政府,要公知于民众的,你知道不知道?你让我怎么以身作则。”
映棠怔怔看着立谦说完这些不知道所以的训话。立谦看着她睁地圆圆的眼睛,一脸疑惑的表情,道
“以后在这个家里,晚上九点准时关电闸。”
林映棠看着林立谦,径直想到昨晚电影里的台词,不成魔不成活。林立谦升了官,倒是把这天下为公,鞠躬尽瘁,心系全东都民生大事为己任的口号深入骨髓内化了。讲起话来这一套一套就跟唱猴戏似的。
映棠想他一个公务人员,真的会好意思把自己在城郊的这栋产业登记入系统吗。城北的住所已经够媒体报道了吧。估计是权力欲膨胀,对她这个寄人篱下的也要开始管控。映棠看屋子主人的眼神在等着回复,便道
“这是你家,当然你说的算。”她心里不甘,道“我的房子什么时候才能还给我。”
立谦幽幽道“我又不在检察院,我怎么知道。就算我在那里,这种公务我也不方便透漏给你。”
映棠当下面色难看。立谦当下立刻拍了桌子,道“整天摆一张臭脸。你白吃白住在谁家。”
王嫂被这恍地一拍,倒是吓着了。偷偷往两人这里看了一眼,很知情识趣地从厨房消失了。
映棠也被这突然的震怒吓到了。虽然她是一直知道他的喜怒通常是在转瞬之间的交替。她觉得难堪,到底是寄人篱下,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映。立谦又把手中的报纸一扬,报纸如张开翅膀的浮鸥在空中向下滑翔。满世界都是这黑白相间的星星点点。立谦带着似是威胁的口气道
“下星期回来,再看到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丧气样,你就给我滚去睡大街!”
他显然觉得又不够解气,使劲拽起林映棠右手的虎口,一路硬生生拖着去了小饭厅临近的洗手间里,一手的大拇指和其他四指形成了v形状,捏着映棠的下巴狠狠往上抬,对着镜子道
“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张脸,黄脸婆说的就是你这样。”
任是林映棠的双颊已经往下凹陷了,还是被挤出肉来。映棠都已经忘记了上次照镜子是什么时候了,这一下子被强迫看着镜子里自己变形扭曲的脸和被挤地眯缝了的眼睛,确实惊悚了一下。但是更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