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声音又凶又冷。
梁桢手指捏着耳垂,神情从刚被烫到的痛感瞬间变换成惊愕,她转过来看了眼,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手怎么样?”
“没事!”
可他不听,拽过她的手看了下,手指除了红一点之外似乎确实没大碍,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握在自己掌中搓了几下,嘴上不饶人,“麻烦你做饭带点脑子好不好?”
拿高压锅熬粥,徒手进烤箱拿东西,钟聿怀疑她是不是一进厨房智商就瞬间降为零。
”下次你要再不带脑的话干脆就别做饭了。”他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风尘和寒夜的冷,脸也拉着,看上去真是凶得要命,但梁桢却觉得心情很好。
她没忍住笑了下。
钟聿蹙眉:“你笑什么?”
梁桢故作娇嗔,“你在外面这么多天了,回来就朝我嚷嚷,有你这样的嘛?”
其实这话也挺正常的,调子无非就是比平时软了点,尾音拉得长了些,钟聿却屏息凝神,盯她看了两秒,反问:“你脑子没抽吧?”
”……“
梁桢真是又气又无语,她甩开钟聿的手,“行了你出去待会儿吧,我再弄个沙拉就行。”
钟聿笑呵呵地去了餐厅,桌上餐具都已经摆好了,菜也上了几样,他瞧了下,一盘香煎鸡翅,一盘豆腐蒸虾仁,汤是冬笋排骨,很快梁桢又把鱼和小羊皮端了上来,蔬菜沙拉用透明的垂纹玻璃碗装着,里面红橙黄绿紫都有,甭管味道怎么样,颜色反正是挺好看。
碗碟酒杯应该也是她新买的,素雅的手绘图案,简约中不失精致,细格纹餐巾叠得工工整整地垫在刀叉下方,虽菜色普通,但硬件颜值在线,这一桌看得倒也有模有样。
“我醒了瓶红酒,你先尝一下口感怎么样,我上楼换个衣服就下来。”梁桢身上还穿着围裙。
钟聿嗯了声,拉开椅子坐下。
梁桢往楼梯那边走,走几步又回头,见钟聿举着叉子正要叉鱼。
”喂,能不能等我下来了再一起吃?”
钟聿捏了下鼻子,乖乖放下叉。
昨天沈阿姨陪梁桢在厨房里耗了大半天,除了教她做菜之外顺带帮她洗脑。
“……先生多好一人啊,长得好,家境好,这些咱先不说,单就他这年纪能定下心来结婚生孩子就已经不容易…说话有时候是冲了点,不过没坏心眼儿啊,对您也很好,您自己可能不觉得,但我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就举一个例啊,他老晚上回来给您带豆奶,我就跟他说下回别带了,真要吃我出门买菜的时候可以顺便带,可他说不行,必须是永泰街那一家的,当时我就想,哎哟这嘴叼的哟……您想永泰街得多远,我就问他,您回回都去永泰街买啊?他说是啊,回回都去那买,因为您只爱喝那一家的豆奶……”
梁桢见过这世上太多的夫妻。
早些年父母亲的结合,人间荒诞剧,不提也罢。
大一些来了泞州,跟梁波住在人流混杂的胡同或者民工宿舍,很多泥瓦匠都是夫妻档,私以为一起吃过苦的人感情要更加牢固一些,但后来她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在脏兮兮的胡同小巷子里,偷情,出轨,女票女支的戏码几乎天天在上演,穷人自有穷人的悲剧。
再后来进爱佳地产卖房,短短一年左右,二奶,包养,私生子私生女的房产纠葛,更是看遍了人间百态。
直至前几天看到蒋玉姣照顾病中的钟寿成,何桂芳照顾已经痴傻的陈兴勇,这两对夫妻,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但却又有惊人的相似,同样是受尽半生委屈和冷落,到头来却仍旧能相依为命。
梁桢无法评断别人的人生,但此前她始终觉得婚姻就像一架天平,你背得太多承受得太重,最终都会落于下风,落于下风的人,最后必输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