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前夕。立春已过。晴。
房顶和沟渠之上还有不少未融的雪迹。
一片一片,在阳光下耀着白光。
空气里还透着料峭的寒意。
这个时辰不少人已用过早膳。
日光已经铺展开,给大地笼上一层带着寒意的暖边。
卯时已了,王城的大门处车马并不很多。
此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驾着一辆最普通不过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走向城门,因为过于普通,马车并未引起城门的守卫注意,他们不过是淡淡看了两眼就将它放了行。
马车继续不咸不淡地向前走,速度既不快又不慢。
马车内。
不同于马车外部的普通,马车内部一看就是舒适而柔软的,而且,里面的空间经过了某种改造看起来并不算小。
且,车厢里有一个小小的熏炉,里面燃着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香。
纪大堡主正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纪默坐在他的对面,脸上是没有其他情绪的平静。
马车内虽然燃着香,但燃着的那一小片香体除了呈现出浅浅的乳白色之外并没有寻常所见的丝丝烟缕。香气也很淡。
突然,闭目养神的纪巽开口道:“恕儿的眼光果然是好的。这点像我。”
纪默平和沉默地看了父亲一眼。
纪巽说完话继续保持着双目轻闭的状态,他好似料到了儿子不会追问自己,便复又道:“这灭明香初入肺腑不觉什么,但胜在主体严明,于浅淡香气之中给人希望与生机,且香势处处坚韧,冲刷心灵。完全不输苏香痴当年的无忧香。青出于蓝啊!苏家沉香阁后继有人了。”
纪默表情这才有些微松动:“是。这灭明香的确不俗。”
同时也明白了阿爹说纪恕眼光好的意思——灭明香乃苏豆蔻炮制。
纪巽:“灭明香一出,苏宥亭那个香痴离嫁女儿也不远喽。”
纪默:“这是为何?”
纪巽:“苏家子弟无论男女,自出生之后就开始学习制香。多年来,苏家有个规定:凡苏家女儿出嫁之前都要调成一味香,香料成方可出嫁。”
纪默听完若有所思。
这是什么奇葩规定?
再说,苏家几乎人人都会制香,制成一味香本也就没什么了不得。
纪巽不听他言语,闭眼问道:“你是不是在想这规定本就没什么意义?”
纪默:“孩儿是有此想。”
纪巽道:“作为制香世家,自然要为将来种族存续做长远考虑,这也是一种激励。苏家并没有规定女子出嫁前要制成什么香,继承也好,革新也好,独创也好,但这香制成之后必得要族中长老认可。族中女子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众男子。苏家能百年兴旺不是没有道理。”
纪默:“您说的孩儿明白。”
“你明白什么了?”纪巽不慌不忙睁开眼,“你明白云桑心中如何想你,看待你?”
纪默呼吸一滞:“阿爹,如何又说到了云桑?”
“你与恕儿不同,”纪巽拎动一旁的茶壶,翻开倒扣在托盘上的白瓷杯,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恕儿机灵,年龄比你小,但感情来了懂得把握。可你呢?云桑那孩子是不错,可你想过没有,她是不是真的适合你,你又看中她什么?”
纪默:“我……”
“好好想想吧。”纪巽放下杯子,,“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路途寂寞难得有情人。一时心动并不稀奇,难得长久在一起。”
纪巽目光突然变得很悠远:“这世间,多的是痴男怨女,为父不希望你后悔……一旦错爱,让执念成为枷锁,值得么?”
纪默想说什么,可他垂了垂眸,到底什么都没说。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自己的爹在情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