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儿听他说话感觉十足的别扭,就好像他往常出门不带脑子似的。因此不满地瞪了纪恕好几下。
纪恕“你别瞪我,我这全都是肺腑之言,寻常人我不愿讲给他听。”
榆钱儿不再跟他废话,也不再瞪他,抱着书一边儿啃去了。
时光如流,岁月不居。
一年后。
落梅镇十里外官道旁。
高高的榆树枝杈上坐着一个年方十七的少女。只见她脚穿一双淡黄色软底轻便绸鞋,两只鞋面上各绣着一枝桃粉芍药。少女轻轻巧巧晃荡着双脚,眼看晃得鞋面上的粉芍药要飘出丝丝缕缕的香来。
她纤细莹白的左手里握着一个油纸包,右手时不时从包里捏出一只饱满酥香的松子,不急不徐一粒一粒地磕着,磕完再撒下一片片松子壳。
也不知坐在树杈上做甚。
巳时末,远方的官道上两匹战马自南而北一路狂奔,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带着归心似箭的急切从地面的扬尘中自远而近传来。
悠闲晃荡着双脚的少女倏地停止荡来荡去的动作,迅速把油纸包朝怀里一揣,懒懒地自言自语道“可算是来了,等得本姑娘好心焦。”
随后,她扬手朝马蹄声响处远远一抛,一团粉末状的东西散开在空气中不见了,随后几丈开外处一股浓烈的桂花香弥散开来。
马蹄声越来越来,转眼到了眼前。
马上之人突然勒住缰绳,胯下的白马听话地停了下来。
他吸了吸鼻子,疑惑道“不对啊,灭明,这个季节有桂花吗?”
“应该……没有吧?”纪恕皱皱鼻子回答。
这马上二人正是纪恕和榆钱儿。
此时,这二人已离家将近一年。
既近乡情怯,又恨不得须臾至家。
没想到战争持续了九个多月。
艰苦卓绝。
最后一场战事取得险胜之后,上渊大军方才得以一步步肃清西北防线百余里内乌哈托残部。
说是大军,其实,出师十万,而今伤亡已逾六成,甚至更多。
之后,他们随着第一批队伍从战场撤离。四日前行至白水,二人请示离开队伍赶回纪家堡。
一路上他们极少说话,贫嘴的榆钱儿也貌似稳重了许多。
……
榆钱儿又吸吸鼻子,确定是桂花香气没错。
坐在树杈上的少女忍不住捂着嘴吃吃笑起来。
二人这才发现前面树上有人。
“你们这警惕性真差!”少女又开始双脚一荡一荡。
“你谁啊,藏头露尾的!”榆钱儿仰起头皱紧双眉。
没见过这号人呐。
“听说你们没死,我就来喽。”少女语出惊人,“再说,我可没藏头露尾,这不是好端端在这坐的么。”
“什么?死?这个字岂是随便说的,不知道不吉利吗?”榆钱儿脑子开始转圈,“不是,我说,谁告诉你我们没死的?不对,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
被人带沟里了。
纪恕拨转马头,原地转了两圈,待看清树上坐的是谁,不由抿嘴笑了。
昔我往矣,风沙扬尘叶落尽;今我来思,杨柳依依暖风熏。
树杈上的少女额头光洁,右边鬓角简简单单插几粒亮灿灿的南珠,胸前垂落两条辫子,一身粉色装扮,眉间英气早已悄然消弥,剩下的除了俏皮还是俏皮。
不是苏小闹是谁?
苏小闹见纪恕浅笑,心下欢喜,暗想,纪灭明认出我来了。
她从树杈上一蹭而下——
这边榆钱儿先是吓了一跳。
不会摔着吧,这女孩子也太不讲究了!人家都是一跃而下,轻飘飘的好看,这个可倒好,直接双腿朝下一顿,臀部一蹭,直愣愣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