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子安没有说话,他在等待,希翼能有什么变化。
视线落在李景熙身上,被他隔成两半的光线映出她半耷拉的脸,在半边眼睫投下阴影,失了血色的面孔衬得她有些无精打采。
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支离破碎、纷繁复杂,最后竟然变得模糊不清。
密闭无风的空间,他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问:“你还能思考吗?”
“勉强……”李景熙想大声点,但出来的声音像蚊子的嗡嗡声,“还能思考。”
她想了想,“我们在现实中布置的东西,有出现一两样吗?”
翟子安简洁地回:“没有。”
李景熙叹息地说:“那就不能召唤顾医生了。”
声音里透着疲惫和不知所措。
翟子安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聚集,重重地压在心口。
根据她刚才的话,他忽然想到什么,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地说:“要不要试着换一种想法,尽量控制大脑,不要让它诱导你从自身以外找突破口。”
李景熙听的有点懵,好一会儿才说:“我没听明白。”
翟子安看着她,想了想:“我们还是用婚姻打比方,一对伴侣拿了证以后,会下意识认定另一半属于自己,控制欲强的那一方就会给另一方造成强制力,要释放这种压力,弱势的那一方,要么遵从对方,要么消除对方,要么使婚姻无效。”
李景熙看着苹果,如果对面是镜子,肯定能映出她略显局促的神情。
“翟老师,”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声音几乎低得听不到,“你是在恐婚吗?”
空气一片寂静。
耳边先是响起轻轻的叹息,而后平静的声音:“我在分析你的处境。”
问题悬在两个人头上,无声无息地翻腾着。
李景熙说:“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了。”
“我们假定谭紫茗的思想,是你身上的这股强制力,”翟子安说,“但事实上,她并没有强迫你接受她的思想,更谈不上操纵和威胁你,是你自己主动接收信息,并且,让自己感受到了不自由。”
顿了顿,他说,“你提到了顾医生,这种依赖外部环境的想法,会让大脑开始偷懒,导致内在主动性不断萎缩。”
他继续说着,“所以,只有不断加强内在的驱动力,才能突破意识的控制。”
“突破意识的控制?”李景熙重复呢喃,“到底怎么才能突破意识的控制?”
翟子安垂眸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李景熙静静思考着。
在翟老师缓慢诉说的过程,内心慢慢平静下来,大脑也开始活络起来。
她必须意识到,没人在控制她。
没有束缚。
没有威胁。
没有囚困。
基于眼下情况,她应该积极主动去塑造和改变当下环境,而不是听任环境朝自己不喜欢的方向发展。
所有限制,都来自于自己本身。
只有让虚弱内心披上坚硬铠甲,把无形‘迫压’化成‘实体’,她才有机会冲破身上的束缚。
血液在流动,脉搏在跳跃。
‘怦’,‘怦’,心脏的起伏也强而有力。
一切的一切,她都深切感受到了。
肩胛骨的疼痛得到缓解,她缓缓抬起头,和翟老师相对而视。
翟子安回看着她。
中指粗细的褐色麻绳在黑色短袄外面若隐若现,渐渐显现出清晰的纹路,到最后甚至能清楚看到杂乱的毛刺。
“我去拿剪刀。”说着,他转身往外走。
李景熙调整了一下坐姿,靠着椅背,缓缓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