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葬不必奢侈,薄葬即可。你也不必太过悲伤,更不必戴重孝,‘庄子妻死,鼓盆而歌’,生老病死不过是顺其自然之事。再者,守孝在心不在迹,你有心便好,其余并不重要。唉!我此生并无其他遗憾,若说还有什么,那就是我虽生你,却未养你,终究有愧于心。”
“母亲,您别这么说,您当时也是不得已,我从未因此怪过您。”
“不管是因为什么,生而未养总是事实,每每思及至此,便遗憾万分,好在有阿炎替我陪伴你。阿炎和翠微都是我至近之人,你替我好好照顾他们。”
“您放心,我给他们养老送终。”
“好了,我暂时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些了。说了这么多话,我也累了,你扶我躺下吧。”田孟晴眉头紧皱,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是不是又疼了?药还有,我再给您拿一些。”
田孟晴没说什么,看着祁翀忙前忙后。其实那药早就不管用了,吃多少都无济于事,但她不想让祁翀担心,还是服了药,强挤出一丝微笑道:“好些了。”
可田孟晴善意的谎言哪里瞒得过祁翀,他轻轻叹了口气,紧握着田孟晴枯瘦的右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自回京以来,祁翀常常主宰他人命运,渐渐地便习惯了这种大权在握、说一不二的感觉,甚至逐渐忘记了自己上一世是如何地渺小和微不足道。可此时面对病魔,他试图寻找一丝希望,但眼前却只有无尽的黑暗,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他,这种感觉令他倍感压抑和绝望,那种渺小卑微之感又再次袭来。
他沮丧地望着强忍疼痛、闭目装睡的田孟晴,渐渐松开了她的手。他知道,只要他还在这里,不管有多疼,田孟晴都不会发出一声呻吟。他实在不忍心母亲如此难受,默默起身离开了田孟晴的房间。
夜露微凉,他漫无目的地在都护府内闲逛着,排遣着自己的烦闷与忧愁,韩炎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突然,寂静的夜色中传出来一声长叹,虽然隔着一堵院墙却十分清晰。
祁翀好奇地驻足细听,声音却又没有了。望着那个院子,祁翀隐隐猜到了发出叹息之声的人是谁,便缓步走了进去,门口看守的禁卫见是祁翀,连忙打开了院门。
见有人来,院中一独坐的老妪也抬起头来。
“老人家,晚辈有礼。”祁翀叉手作揖道。
“小郎君万福。”老妪见他衣着素朴,毫无架子,只道他是府中差役,微笑点头回礼。
“夜色已浓,老人家为何还不休息?又为何发出长叹?”
“半老残躯,流落异国,前路未卜,焉能不叹?”
“老人家担心自己的安危?”
老妪摇了摇头:“老身半截身子入土,便是现在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有何可担心的?”
“那是......”
“我大儿在外打仗,刀枪无眼,做娘的心里总是悬着;幼子和孙儿又被囚于此,尚不知会被如何处置,我心里怎能不担忧?”
“董都督想必也是如此担忧太夫人吧?”祁翀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刚从我母亲屋里出来,她身患重病,时日无多,我也是难过地很。”
“人固有一死,黑发人送白发人乃是常理。她生前你尽了孝,这便可以了,不必遗憾。若是我儿董肇在眼前,我也会跟他说,不必担忧我,顾好自己便是。”
“做娘的总是不让儿孙担忧自己,却又总忍不住担忧儿孙,是吗?”
“对,就是这个道理。母亲担忧儿孙乃是天性使然,由不得人。儿孙若真孝顺,便过好自己的日子,其他的都是虚的。”
祁翀心里开朗了许多,深深一揖谢道:“多谢太夫人开解!您也早点休息吧,您和您的儿孙都会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