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勃:臣有一问。大王因何出此亡国之言耶?
襄王猛吃一惊,反问道:我何时说过亡国之言?
貂勃亦反问:王上自比与周文王如何?
齐襄王答:不若也。
貂勃:然,臣固知王不若也。若比与齐桓公则如何?
齐襄王:亦不若也。
貂勃:然,臣固知王不若也。然周文王得吕尚,呼为太公;齐桓公得管夷吾,称为仲父。今王直呼安平君之名,非亡国之言乎!
襄王闻此,哑口无言,但怒容满面,强忍未及发作。
貂勃又道:且自天地之辟,为人臣者,谁高于安平君之功?燕人兴师袭齐,王走入城阳山中,安平君以即墨三里之城,五里之郭,敝卒七千,擒杀敌将而复齐,率实乃不世之功也。其若舍君自立为王,天下谁能止之?然而计于道义,故栈道木阁,而迎王与后于城阳山中,王乃得下临百姓。今国定民安,王乃直呼田单,婴儿之计,不为此也。
齐襄王:卿言是也。然则奈何?
貂勃:大王迁怒相国,直呼田单之名,非是出于大王本意,必是九臣献佞之故乎?
襄王闻此,默默不语,只微微点头而已。
貂勃:臣请大王,亟杀献谮九佞,以谢国相则可,不然国其危矣!
慷慨陈辞已罢,伏阙再拜,放声大哭。
襄王闻言,呆呆发怔半晌,历历往事皆都闪现目前。田单孤守即墨,火牛破敌,存亡断续之功,迎接拥立大恩,皆都涌上心头。
于是亦陪貂勃落泪,并且顿悟己非,乃命:立杀九佞,尽逐其家室,远出齐国!
九佞闻此,哀号动地;貂勃见状,仰天大笑。
齐襄王既杀九佞,复召国相安平君上殿,当面认错道歉,益封掖县万户为食邑。
君臣矛盾得以化解,由此和好如初。
田单将攻翟狄,适闻高士鲁仲连在齐,于是过府请教,问其可否。
鲁仲连先给田单相面,然后说道:将军此番若去攻狄,枉自徒劳,不能下也。
田单不以为然道:某曾以即墨破亡馀卒,破万乘之燕,复齐之墟,天下哪个不知?今往攻区区翟狄,先生却断言不下,何小觑人也?
于是离座而起,气哼哼上车,弗谢而去。
当年初秋,北攻翟狄,果然三月不克。
眼见秋去冬来,万物肃杀,征人在外。
田单还国奏报军情,方进临淄,便闻齐国小儿聚于街巷,皆都传唱歌谣。其谣辞曰:
大冠若箕,修剑拄颐。攻狄不能下,垒枯骨成丘!
田单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大惧道:若齐王闻听此歌,我命休矣!
由此忽然想起出征之前,鲁仲连所下断言。便不回府,径直至其驿舍,长揖求问:先生前谓田单不能克狄,田单愚鲁,不明其理,请闻其说。
鲁仲连见其狼狈情状,与去时神气飞扬大不相同,于是笑道:将军再去,必获全胜。
田单:却是为何?
鲁仲连:所谓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将军休问,只管再去,必获全胜。
田单:先生不说此中道理,田单再也不敢轻离贵府。
鲁仲连:既是顶天立地好汉,不可常提当年之勇。将军在即墨抗燕之时,坐则织蒉,立则仗锸,每日激励三军,为士卒倡言道:无可往矣!宗庙亡矣!今日尚矣!归于何党矣!当此之际,将军有蹈死之心,士卒无求生之念。众皆感奋,且无退路,自是以一当十,神鬼难敌。故闻君言,莫不挥泣奋臂而战,此所以当初破燕也。
田单:然。但却败于翟狄,何也?
鲁仲连:今将军东有掖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娱,黄金横带,骋乎淄、渑之间;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