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忍心。
安林回了家宅,妻子赵氏忧心忡忡迎上来:“我听军士说,今天城门口出乱子了,你没事吧?”
“没事。”安林叹了一口气,“那几个遗民,我将他们安顿在军所了,你去烤几个胡饼,给他们送去。”
“唉,我知道了。”赵氏忙碌吃食去。
安林在家无法静心歇晌,他翻了个身,还是起来去了一趟城中的土屋。只有他知道,长史杜维居住此地。安林敬仰杜维临危发布军令求援的仁慈之心,因此当杜维决心隐居,并返回东城,找他安顿的时候,他欣然同意。
安林拎了一壶酒,和杜维对饮,说起今日解救遗民的事,愤愤不平。
大夏愈发猖獗,竟想方设法羞辱他们大嵩子民。
杜维闷头喝酒,嘴上说些宽慰的话,握住酒碗的手却在悄悄颤抖。
今日黎民之苦,是他从佞之过,他罪该万死……
碗中酒水微漾,泛起一丝涟漪。杜维低头,从碗中看到自己斑白的两鬓,这碗清澈的酒液,仿佛变成了那碗浓稠的汤药。
他想起了旧事。
五年前的东州。
韩林峰体弱,彻夜咳嗽。即便他身染风寒,仍旧不眠不休,在屋中推演沙盘,比较舆图的地形,推算御敌之策。
杜维端着一碗药汤,呆呆站立在门前,驻足不前。
杜维的家人被谢献控制,用他妻儿的命,逼他把这碗毒汤奉到韩林峰的案上。
他不想妻儿受苦,他无计可施。
因此,杜维只能照做。
“将军,喝药吧。”
杜维强装镇定,把药汤递去。
韩林峰没觉察出端倪,他端起药汤,尽数饮下。
可是,就在苦药划过喉头、钻入肺腑的一瞬间,韩林峰感受到灼灼的痛楚。
“哐当”,汤碗落地,四分五裂,碎成齑粉。
韩林峰捂住咽喉,双目布满血丝,不甘地倒地。
他的手指还在痉挛,死死攥住杜维的衣摆。
“杜维……”
杜维潸然泪下,跪求将军原谅:“是谢献要杀我的妻儿,我不是存心要害将军的!我不是存心的!”
“杜维……”韩林峰牙关紧咬,脖颈上青筋勃起,他呼吸困难,艰难地吐字,“命烽燧长燃烟,夏人定是招揽了草原小部族的援军,他们,不止、不止一万人马,快来不及了……”
韩林峰临死前都在想着应敌之事。
杜维一下子坐在地上,他忘记忏悔,忘记哭泣,浑身发抖,如坠冰窟。
他究竟做了什么,他竟为了小家,害了忠将的性命。
杜维能有今日的功绩,全靠韩林峰一手提拔。可这位为百姓呕心沥血的忠将,没能为百姓与君主抛头颅洒热血,战死沙场,却死在政敌的攻讦之下,死在这些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中!
可他没有退路了啊,他没办法了啊……
既然已经做错了,那只能将错就错了啊!
至少、至少他的妻儿不会恨他,至少他还能保下一家老小的命。
杜维说服自己。
人不都是有私心的吗?人不都是利己长存的吗?
他艰难地爬起来,他逃出军所,随着逃亡的百姓躲藏。
可是,当杜维看到夏人提刀跨马,长驱而入,连破数城。城中尸骸遍地,血流成河,他为何还会后悔,为何还会痛哭流涕?
为何还会在最后关头,他会有那么一丝怜悯之心,爬上高高的烽燧,燃烟示警,祈求附近援军及时赶来,护住东州……
已经过去五年了。
旧事历历在目。这五年,杜维没有一日睡得着觉。
他一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