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六日,章义动身前往庭州,跟随他的龙纛一同前往的,还有整补后的六千羽林军以及三千怀朔军组成的宿卫军。
裴彻这一次被留在了定州协助裴沉烟主持朝堂,而本应在定州修养的刘体仁却跟随章义南下。
八月十日,浩浩荡荡的宿卫军终于抵达了繁忙的庭州码头。
此时,码头上水师的船只往来不休,兵船不断离港将补充到南征大军中的士卒与粮草送往对岸,还有大量兵船返程时将南岸的一些伤卒带回庭州。
龙纛出现在码头上让码头在一阵嘈杂声后变得沉寂下来,所有人都对缓缓走来的章义躬身行礼,整个码头上只剩下了船帆晃动的声音。
章义负手站在岸边遥望江对面:“刘卿,你觉得,能竟全功与一役吗?”
刘体仁离开塞北后,皮肤终于稍好了一些,可是他的脸色却愈发苍白了起来。他咳嗽了几声说道:“眼下横在王总管面前的,已经尽是陈蜀的宿将名帅。”
“想要速胜,就必然要主动进攻,若是主动进攻,则必然露出破绽。”
刘体仁微微一笑说道:“那些南陈西蜀的老将无不是眼光毒辣之辈,如何会看不出来。”
“依臣之见,不如等。”
“等到那些南陈西蜀的老将再也无法与陛下为敌,等到他们青黄不接,再举全力直捣建康,围堵岭南,后缓缓图之,则江南可定。”
章义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道:“刘卿说的是笨方法。”
刘体仁点头道:“动作越少,破绽就越少,这也是为何王总管明知江北已经不需要他回师,他依旧窝在我们打下的四州之地与陈蜀联军对峙的原因。”
章义伸手指向南边说道:“可话虽如此,可我却听说大军在江南已经数月,将士思归,都盼着尽早决出胜负。”
刘体仁拱手道:“臣请陛下授我江南道处置使一职。”
章义问道:“我朝何时有这么一个官职了?”
“既然陛下想要加快平定南方的速度,那么特事特办,多一个新的官职又有何妨?”
章义点头道:“你需要什么?”
刘体仁道:“江南我大军所下州郡一应民事皆决于臣。”
章义转头看着躬身行礼的刘体仁,他的双眼微微眯起,语气却极为缓和。
“刘卿莫不是忘记了?我此前说过,此事不允!”
刘体仁道:“臣重病缠身,活不久了。”
“那你还一定要随我来此?”
“可陛下不还是答应让臣随军?”
章义微微地错愕,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慌乱。
“陛下对臣的建议,还是有些想法的。”
刘体仁直言不讳地说道。
“臣时日无多,还请陛下恩准。”
刘体仁身子再度向下弯折,几乎就要跪地叩首,章义探出手想要去扶,可片刻后便收手道:“好。”
“谢陛下!”
刘体仁起身后,苍白的脸上竟然再度有了几分血色,章义心中百感交集,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比我都要年轻几岁,何必如此着急?”
刘体仁此时却突然没了往日谦卑的模样,他在章义面前放声大笑道:“世人入佛门道门,大多求得不过是活千年万年,可臣却不想当个万年的王八,臣只恨时间太久,若能朝夕既成,臣宁愿只活一日!”
说罢,刘体仁一挥衣袖向章义再次躬身一拜,便潇洒地大步离去。
李仁见刘体仁如此放肆,刚要呵斥,却被章义冰冷的眼神制止。
章义看着刘体仁就那么登上一艘停靠在岸边的五牙大船,随后大船扬起船帆,在震天的号子声中渐渐离开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