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才的声音不大,但窦平却听得脸色大变,连忙劝了一句,“波帅,此番汗青无惧生死孤军来救,足见他对您确实是一片忠心……”
波才说要将渠帅让给李汗青当……这不是诛心之言吗?
汗青这是功高震主,让波帅生出忌惮之心了啊!
波才自然听出了窦平的惊惶,一摆手,轻声地打断了窦平的话,“本帅曾闻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我波才虽非智者,却也不愿重演更始帝故事!”
说到最后,波才已是斩钉截铁,“良才善用,能者居之,既然汗青之才远胜于我,又对我一片忠心,我自可放心地退位让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哲学,这就是他波才的人生哲学。
窦平一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力地闭上了。
他想劝,却又不知该如何劝?
李汗青的才智确实远胜于波才,而且,肇县一战又不畏艰险救波才和数千将士于危难之中,论才智、论德行、论功勋,都有资格当这个渠帅,若波才不主动退让,只怕两人迟早要生出嫌隙,弄不好还真有可能会兵戎相见!
只是,他并不确定波才这番话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唯有沉默以对。
见窦平沉默不语,波才又轻轻地补了一句,“如今我军已经实力大损,想来张曼成部的情形肯定也不容乐观,接下来,我军将要面临的是一场生死存亡之危机,值此之际,我军需要汗青这样一位智勇兼备的统帅来力挽狂澜……”
与此同时,在方澄涧东北十余里处的大道上,李汗青所部正在休整,众将士自昨日清晨东出雉县之后一路转战未曾歇息,此刻早已疲惫不堪,但一张张满是疲惫之色的脸庞上却都透着几分得色。
从雉县到鲁阳,从鲁阳到肇县,辗转近百里,将万余汉军精锐玩弄于鼓掌之中,最终又连破汉军两座营寨,杀得数千汉军落花流水……如此战绩,足以让他们自傲自得了!
道旁一株脸盆粗的古柏下,钟繇汇报完昨夜的战绩之后,又掏出一本册子递给了李汗青,“我军阵亡一百三十九人……”
按照李汗青的要求,战后他便将阵亡将士另行登记在册了。
李汗青接过那本册子,慢慢地翻看了起来,神色沉重。
战争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勾当,任他如何挖空心思,麾下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有将士阵亡,而阵亡的将士身后都有一个破碎的家庭。
见李汗青神色沉重,钟繇稍一犹豫,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汗青……波帅……不可不防啊!”
他钟繇饱读经史,自然知道功高震主一说。
当日波才率部东出雉县却让李汗青留守雉衡岭,分明就是有意在打压李汗青,而如今李汗青又成功地将救出了波才和被困的将士,再立新功……难保波才不会使出更加过激的手段!
不待李汗青开口,侍立在侧的周武和方宏顿时齐齐脸色一沉,“他敢!此番若非汗青将军冒死相救,他定然难逃……”
“周武、方宏!”
李汗青却是脸色一沉,喝止了他们,随即抬头一望钟繇,神色肃然,“元长多虑了,我李汗青行得正坐得端,我李汗青一片忠心,而波帅向来宽厚,岂会生出那等龌龊之事?眼下,我军正面临生死存亡之危机,自当众志成城共渡难关,此等言语断不可再提了!”
话虽如此,但他心头却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隐约觉得波才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万一波才就是那样的人呢?万一真有一日,波才真地容不下自己呢?
一念及此,李汗青不禁有些烦躁,将手中的名册一合,递还了钟繇,“走吧!将士们连日奔波疲惫已极,必须尽快赶回雉衡岭……”
如果真地到了那一步,他李汗青最大的倚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