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见过金条,他们只见过银元,用金屑换银元。他们很知足,银元也是硬通货;有了银元,就能办好多事,那是他们的梦想。
相传淘金的人也淘出过狗头金的。顾名思义,那是一坨像狗头那么大的一块金子。分量足,成色也好。狗头金是天然金,一块狗头金能卖出他们想象不出的价钱。要得到一块狗头金,别说他们这辈子,就是下辈吃喝都不用愁了。狗头金,他们听说过,但谁也没见过。但狗头金时常被他们挂在嘴上,那是他们的一份念想,或说是一个痴梦。
晚上,大树和小树睡在一个窝棚里。小树比大树小上个五六岁,二十刚出头,正是爱做梦的年龄。小树躺在窝棚里,望着缝隙中漏进来的一缕星光,啧着嘴说哥,你说咱今年要是挖到狗头金,那以后的日子你说该有多好啊!
大树没做狗头金的梦,他正想着华子呢。他离开华子的时候,华子的眼神让他刻骨铭心。他说不清那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反正他一想起她的眼神,人就六神无主的。他早就想娶华子了,他一直拖到现在还没娶她,是他一直有一种担心,怕自己有啥闪失。淘金人的命是说不准的。去年,山里发了一次洪水,就有另外一伙淘金人被大水卷走了。前年的两个淘金人被一群恶狼疯扯了。除去这些,生个大病小灾的,深山野岭的,叫天不应,唤地不灵,淘金人的命莫测得很。一直没有答应和华子结婚,他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华子。大树已经下好决心了,再拼死拼活地干上一年,明年就洗手不干了。这几年华子开豆腐房,他淘金,俩人也有些积蓄了。他们商量好,到时候就请人造条船,夏天时在江里捕鱼,等封江上冻了,就做豆腐卖,日子总会过得去。想到这些,大树就高兴得睡不着觉。到时候,他就可以整宿地搂着华子睡觉了。他喜欢闻华子身上的豆腥气,也更恋华子水豆腐一样的身体。
小树在做狗头金的梦,大树却觉得狗头金离自己太远了,他不做。他只做和华子在一起的梦。小树见哥不说话,就继续啧着嘴说哥,咱要是挖到一块狗头金,嘿嘿,你就把华子娶过来,咱们做买卖,做大买卖,就像金柜的胡老板那么有钱了,整天吃香喝辣的。
大树翻个身,蒙眬中瞅着弟弟那张半明半暗的脸,就有些心疼这个弟弟。一家人逃荒来到大金沟镇,就只剩下他们哥儿俩。小树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做哥的早就为小树谋划好了,今年一过,就给小树成亲,再盖个房子,也让他做点小买卖。小树是个有心人,他把自己分到的那份金屑换成了银元,又把银元在胡老板那儿换成银票,自己从不乱花一个子儿。不像老蔫和刘旦,把金屑换了银元后,就急三火四地去妓院找相好的去了。那点血汗钱都填了无底洞。一冬下来,腰空兜瘪,只剩下被掏空的身子。
大树怜爱地摸了一把小树冰冷的脸,喃喃道小树,咱不做那白日梦,早点歇吧,明天就开工了。
小树又吧嗒了一下嘴巴,嘀咕几句什么,侧过身睡去了。大树撑起身子,把小树的被角掖了掖,心里狠狠地说弟呀,咱哥儿俩再拼死拼活干上这一年吧,明年说啥也不让你再干这个了。
大树躺下了,他模糊着要睡去的瞬间,又想到了华子,心里想真好啊。然后就沉沉地睡去了。
老黄
五个人泥一把、水一把地在残冰尚未化尽的溪水里开工了。
雪水很凉,刺人的骨头。刚开始是猫着腰在溪水里捞沙,把沙石捞到老福叔面前,最后洗沙这道工序要由老福叔完成。
老福叔的活儿很细,他把沙在水里淘了一遍,又淘了一遍。粗粗细细的沙粒顺着溪水流走了。筛沙的工具是自己做的,用柳条细细密密地编了,水可以慢慢地渗下去,但金屑却不会漏掉。有时老福叔筛了半晌,洗了半天,金屑一片也没有。老福叔就会哀叹一声,捉了袖口,抹一把脸上的汗水,愁苦地瞅一眼当顶的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