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人影与战马奔行,穿过了树林,便是一片视野稍阔的丘陵,破旧的泥路沿着山坡朝下方延伸过去,远远的是已成鬼蜮的荒村。
村子是最近才荒弃的,虽已无人,但仍没有太多时光摧残的痕迹。这片地方……已接近邓州了。被绑在马背上的银瓶辨认着——月余以前,她还曾随背嵬军的士兵来过一次此处。
耳中有风声掠过,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喧闹声,那是正在发生的小规模的打斗。被缚在马背上的少女屏住呼吸,这边的马队里,有人朝那边的黑暗中投去注意的目光,过不多时,打斗声停止了。
骑马的男子从远处奔来,手中举着火把,到得近处,伸手解下了挂在腰间的两颗人头仍在了路边的泥沟里。银瓶闭上了眼睛,耳听得那人说道“两个绿林人。”
“两口子?”有人似是往那泥沟里看了一眼。
“狗男女,一起死了。”
后方马背上传来呜呜的挣扎声,随后“啪”的一巴掌,巴掌后又响了一声,马背上那人骂“小兔崽子!”大概是岳云奋力挣扎,便又被打了。
夜风中,有人轻蔑地笑了出来,马队便继续朝前方而去。
村落近了,邓州也越来越近。
接近邓州,也便意味着她与弟弟被救下的可能,已经越来越小了……
大概没有人能够具体描述战争是一种怎样的概念。
若要概括言之,最为接近的一句话,或许该是“无所不用其极”。自有人类以来,无论是怎样的手段和事情,只要能够发生,便都有可能在战争中出现。武朝陷入战火已有数年时光了。
两个月前再度易手的襄阳,刚刚成为了战争的前线。如今,在襄阳、邓州、新野数地之间,仍是一片混乱而凶险的区域。
原住民的离散,流民的聚集,背嵬军、大齐军队、金国军队在这附近的厮杀,令得这方圆数百里间,都变作一片混乱的杀场。
在大部队的聚集和反扑之前,伪齐的巡逻队专注于截杀流民——已经走到这里的逃民,在他们而言基本是格杀勿论的——背嵬军则派出队伍,在最初的摩擦里,尽量将流民接走。
上月,为着一群百姓,伪齐的军队试图打背嵬军一波伏击,被牛皋等人识破后将计就计进行了反包围,之后围点打援扩大战果。伪齐的援兵协同金人督战部队屠杀百姓围魏救赵,这场小的战斗差点扩大,后来背嵬军稍占上风,克制收兵,流民则被屠杀了小半。
类似的冲突,这些时日里屡见不鲜,但在大规模的冲突险些爆发后,双方又都在此地暂时保持了克制的态度。背嵬军刚获大捷,对方也已拉起防御的阵仗,需要的是消化这次大胜后获得的经验,巩固军队的信心。
大齐军队胆小怯战,相对而言他们更乐意截杀南下的流民,将人杀光、抢夺他们最后的财物。而迫于金人督战的压力,他们也只好在这里僵持下去。
至于金人一方,当初扶植大齐政权,他们也曾在中原留下几支部队——但这些部队并非精锐,纵然也有少数女真开国强兵支撑,但在中原之地数年,地方官员曲意逢迎,根本无人敢正面反抗对方,这些人养尊处优,也已逐渐的消磨了士气。赶到邓州、新野的时间里,金军的将领督促大齐军队上阵,大齐军队则不断求援、拖延。
在大的方向上,三股力量就此僵持,对峙的空隙里,流民遭受屠杀的境况未曾稍缓。在幕僚孙革的建议下,背嵬军派出百人的队伍分批次的巡逻、接应自北面南下的人们,间或在树林间、野地里见到平民被屠戮、劫掠后的惨像,那些被杀死的老人与孩子、被后杀死的妇人……这些士兵回来之后,说起这些事情,恨不能立刻冲上战场,饮敌骨血、啖其皮肉。这些士兵,也就成了更为能战之人。
当然,在背嵬军的后方,因为这些事情,也有些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