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崛起之后再向苏家找回场子,然而不久之后,他失去了这个机会。
这些年来,曾经薛家的纨绔子弟薛进已至而立之年,他依旧没有大的建树,只是四处拈花惹草,妻儿满堂。此时的他或许还能记起年少轻狂时拍过的那记砖头,曾经挨了他一砖的那个入赘男人,后来杀死了皇帝,到得此时,仍旧在某地进行着造反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偶尔想要将这件事作为谈资跟别人说起来,但事实上,这件事情被压在他心中,一次也没有出口。
女真人就要来了。
在他们搜山捡海、一路烧杀的过程里,女真人的前锋此时已临近江宁,驻守此地的武烈营摆出了抵抗的阵势,但对于他们抵抗的结果,没有多少人抱持乐观的态度。在这持续了几个月的烧杀中,女真人除了出海抓捕的时候稍遇挫败,他们在陆地上的攻城掠地,几乎是完全的摧枯拉朽。人们已经意识到自己朝廷的军队毫无战力的事实,而由于到海上追捕周雍的失利,对方在陆地上的攻势就愈发凶狠起来。
几个月前,太子周君武曾经回到江宁,组织抵抗,后来为了不连累江宁,君武带着一部分的士兵和工匠往西南面逃走,但女真人的其中一部依旧沿着这条路线,杀了过来。
成国公主府的车驾在这样的混乱中也出了城,年事已高的成国公主周萱并不愿意离开,驸马康贤同样不愿意走,道岂有让妇人殉国之理。这对夫妇最终为彼此而妥协,然而在出城之后的这个夜晚,成国公主周萱便在江宁城外的别业里病倒了。
他们在别业里呆了两日,周萱的病情已愈发严重,康贤不打算再走。这天夜里,有人从外地风尘仆仆地回来,是在陆阿贵的陪同下星夜兼程赶回的太子君武,他在别业中探看了已然病危的周萱,在院落中向康贤询问病情时,康贤摇了摇头。
老人也已白发苍苍,几日的陪同和担忧之下,眼中泛着血丝,但神情之中已然有了一丝明悟,他道“她在江宁过了一辈子,早几日商议该不该走时,我便想过了,许是不该走的,只是……事到临头,心中总难免有一丝侥幸。”
随后又道“你不该回来,天明之时,便快些走。”
君武眼中有泪“我原以为,我走了,女真人至少就会放过江宁……”
“你父皇在这里过了半辈子的地方,女真人岂会放过。另外,也不必说丧气话,武烈营几万人在,未必就不能抵抗。”
他说完这句,君武看着他,摇了摇头,口中的话未曾说出来,康贤倒是笑了笑“好吧,是我自欺了,武烈营……该是抵挡不了的,所以啊,你只能走。”
“那你们……”
“成国公主府的东西,已经交给了你和你姐姐,我们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国家积弱,是两百年种下的果子,你们年轻人要往前走,只得慢慢来了。君武啊,这里不用你慷慨就义,你要躲起来,要忍住,不用管其他人。谁在这里把命豁出去,都没什么意思,只有你活着,将来也许能赢。”
老人心中已有明悟,说起这些话来,云淡风轻的,君武心中悲懑难言,却不知从何出口。
这天深夜时分,周萱的意识清醒起来,康贤进了房间跟妻子说话,君武在门口等着。他以为老人最后会叫他进去,然而等待了许久许久,里面都没有更多的动静。天将破晓了,夜色最黑,房间里的灯烛也已自然而然地灭掉,君武小心地推了推门进去,点上灯,床边康贤握着妻子的手,一直在静静地坐着。他脸上泪水已干,目光却清澈,君武走过去,周萱抱住康贤的一只手,闭着眼睛已经永远的、安详的睡去。
君武忍不住跪倒在地,哭了起来,一直到他哭完,康贤才轻声开口“她最后说起你们,没有太多交代的。你们是最后的皇嗣,她希望你们能守住周家的血脉。你们在,周家就还在。”他轻轻抚摸着已经死去的妻子的手,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