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德隆帝六年,春。
长安城外驿站。
轻云微月,月华收练,孤馆灯青,云山擒锦。
驿站外桃林深处,漆黑如墨的夜,一叠声的“哼哧”从地面的坑洞中传出,一只小铲子朝外抛出黄泥,沈幽已挖坑一个多时辰,她满身大汗,扔了铲子仰面躺倒在坑洞中,头顶桃林的枝芽中露出一片碎裂的湛蓝星空,几许轻薄的光辉落在她湿漉漉的额发上,桃红的脸颊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汗珠,她丈量了坑洞的大小,起身爬上地面,抱起一具面目惨白的女尸,口中默念“阿弥陀佛。”
女尸一咕噜的滚落刚刚挖好的坑洞之中,激起一阵新鲜的潮湿的泥土香。
待埋好了女尸,她从桃林回到驿站,入侧门,闪身上了二楼,左右听各个房间之中的人都在熟睡,才打开房门。
入房之后,从微微鼓起的被褥中摸出一套大红的龙凤纹喜服,穿戴好之后,在房梁上绑了一根粗麻绳,平地一跃便卧在麻绳上,一夜都无眠。
住了人家的房,穿了人家的嫁衣,还把人家埋了,这样龌龊的事情,沈幽这辈子头一回做。
她睁着眼睛望向头顶漆黑的地方,好像那里有一双清亮的眼珠子,静静的打量了她一整夜。
公鸡鸣啼的时候,她眨眨眼,翻身下了绳索,写了一张字条放在桌案之上,捡起床上的喜帕盖在自己头上,坐在床边静待。
不过半刻钟,仆妇敲门“姑娘,该起了。”
仆妇敲了一会,听无人答应,一伸手发觉房门是虚掩的,进去一瞧,她家姑娘好端端的盖着喜帕坐在床边,仆妇上前道“姑娘,怎么大清早的敲门也不应人呐?”
喜帕下的姑娘伸出纤纤玉手,指了指几案上的一张字条,仆妇一看染了风寒,无法言语,也无胃口,尽快上路。
仆妇不放心道“姑娘,虽然苏辞那个大佞臣是坏了些,可是你也别太着急上火了,该吃药得吃药,该吃饭得吃饭,可不能亏待自己,好歹咱还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得爱惜着自己些。”
喜帕底下的姑娘猛烈的晃动脑袋,喜帕上垂着的金丝穗子跟麦浪一样波动,仆妇晓得自家姑娘性格倔,只愿她别想不开,跟苏辞的前几任妻子一样,没过门就自杀。
沈幽听得一阵叹息声,仆妇迈着小碎步,到外头同人说了会话,这些人都是侯府的送嫁仆人,他们好像在讨论姑娘的病情要不要给看个大夫,纵然是个侯府不得宠的庶出小姐,怎样也得全须全卯的送到苏辞手上。
沈幽的心跟着外头的说话声越跳越快,直到又传来几个男人的脚步声。
这些人走路,踏地的声响既沉又重,应该是穿着皮革厚底的军靴,或者官署中特制的一种靴子,他们走路快而急,直奔沈幽的房间而来,仆妇和小厮见了来人,面面相觑,露出惊惧之色,一时间所有人噤声,闪身避让。
沈幽感受到自己面前传递而来的一股迫人的压力,来自一群常年活在屠杀之中的护卫。
这群护卫冷眼打量坐在床上的新娘子,其中一人道“属下过来接夫人入城。”
她轻咬贝唇,周身一轻,被人拦腰抱起,一连串急切的下楼声传来,她坐上了苏辞派来的马车,甩开侯府的送嫁仆从,跟着一群护卫,入了长安城。
苏辞那个大佞臣,连娶夫人都不亲自来接,果真是病得很重,沈幽一路绞着手帕,待被人抱进苏府,没有打爆竹,也没有任何仪式,直接入了洞房。
她坐在榻上,盖着喜帕,脸朝着对面,不断摇动的床,不堪入耳之声令人微蹙眉头,也只是半刻钟,她听得女人被扼住喉咙的哑声尖叫,旋即,室内归于寂静。
“砰”的一声,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惊落了她的喜帕,她见一具女尸朝自己飞来,跟昨夜被自己扒了衣服的侯府小姐一样,身子和银子一样白,沈幽看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