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宁没好意思勉强,还捧着一包沙琪玛,轻声细语道“我们是来陪爷看病的,看腿。爷和二叔在医院,娘带我们出来找房子。”
安平补充了一些细节“我爷是进行社会主义生产的时候,为了集体被牛踩坏了背和腿。娘说了,京城的医生都很厉害的,比咱们公社的好十倍百倍。娘就带我们到京城里来给爷看病啦!”
安生重重点头,也丝毫不露怯“治好了,爷就好啦!又能起来走啦!不用每天在炕上躺着啦!爷说,他想都不敢想呢!真害怕医生说治不了呀!”
大爷大妈们都耐心听了,觉得这桩事要换个人来说,不定就讲得多么苦大仇深、感天动地呢。这几个孩子说着,简简单单的,没有怨怼,也没有麻木,就是寻寻常常的一件事罢了。
再一看楚婕,安安静静在一旁站着,任由孩子们替她代言。通常当娘的不都是大着嗓门,不许孩子们胡乱说话吗?她不,好像在说“我小崽子们说的就是我想说的,你们就放心和他们交涉吧”。
林大妈也不能和小崽子们交涉呀,她就问楚婕“那你是到这里打听,来租房子来啦?”
楚婕点点头,好在这年头还没有严到连房子都不许租的地步。
“正是,我家爹现在还没正式检查,到底怎么个治法我还不清楚。但也不能等着,先安顿下来是大事。我是想着,看附近有没有单个房间的能往外租借,带厨房的最好。我先租一个月,住不满一个月,也不找房东退钱;要是超过一个月,就再交个月租。”
她这么说了,林大妈就更满意了他们居委会里工作,这样的介绍多着呢,遇到的人也五花八门的。
有的是明明说好了,临时又不来住了,倒叫他们不好在房东面前做人;还有的交了一个月的房租,结果一住就不走了,市井纠纷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乌烟瘴气怪膈应人的。
林大妈满意了,自然要帮着上心的人家千里迢迢到京城来给老公公治病,就冲这点,帮衬着点咱情愿啊!
她就亲自带着在胡同里走,这年头人情味可浓了,东家穷西家富的,老太太们都如数家珍。
林大妈诚心想帮着他们落脚下来,重点介绍了三户人家“胡同口那个大杂院,里头住了五户人家。有间杂房空着,不大,但你带着孩子们住也足够了。就是里头人多口杂的,是非有点多;
“那院子对门也是个大杂院,空的还是间上好的南房,连着个厨房,你做点什么饭菜送到医院也方便。就有个不好的地方,那厨房是公用的,锅碗瓢盆还有灶,你得自己整一套;
“最后一个,在胡同最深的地方。院子小,里头就几间房,住了一家子人,男的成分不太好,被从厂里清退出来了,一家子都靠女的在厂里车衣服过活。院子倒是这家子的,只是……家里有个成分不好的,大家伙都不想多来往,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楚婕和董专家怎么能不懂呢?他们是太懂了。
楚婕也没急着做决定,三家都去看了看,最后还是选了第三家“林大妈,我们家里八辈贫农,根正苗红,我不怕这个。只要租金合适,我就定下来这家了。”
那家的男人给打开了大门之后,就一直在门口站着,随她们参观,也不上来搭话。
这会儿他们走出去,林大妈就问他“小费,只租一个月,你想要多少钱?”
那小费也没抬头看楚婕一行,低头道“都行。”
林大妈满脸黑线,但楚婕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心酸了一下。大概因为自己所爱的人正为了成分这东西受苦,所以格外能体谅旁人的谨小慎微?
“这位大哥,您看这样好不好。我租借您一间卧室,另外平时还要用您的厨房,锅和灶要和您家错开时间用一下。一个月租金给八块钱,用的煤球钱咱们另算,您看行吗?”
那“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