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的红,像是白国南部所产春山朱,朱墨中最正的一种,经年不失浓彩。
朱墨数滴落在蔚宫东南角和封亭关以北一方窄峡内,不知用了何种技法,尤显得果决凌厉,仿佛——
凶刃破皮肉一刻飞溅的血。
如此画面,除了怪异甚至稍显可怖,其实说明不了什么。
没人发问,为避嫌为避祸各有其因。
还是竞庭歌。“这有什么?是想说这两个地方都见了血呗。”
蔚宫东南角是乐昌公主受辱自缢之处所在。
封亭关以北那侧窄峡就不必说了。八年前一役,如今它比封亭关更具名声。
“都死了人,自然都见了血。两件事于崟太子而言都是噩梦,画成这样再平常不过。”竞庭歌继续,朝阮雪音一个白眼,“还以为你找到了什么决定证据。”
“难。”阮雪音起身立在平铺的故纸堆前,飞雪浸润,将那些墨彩变得更浓,艳丽的朱色便如冷却的血,
“时间太久远,又是精心筹划早没了一应物证的旧案,还能作得数的只有人证。”她不经意扫过慕容嶙上官妧的脸,又扫慕容峋,最后极深看了眼顾星朗,
“偏偏人证当中,有人说不得,有人说了没人信。”她低头看每张画纸上大片扎眼的白,颓然又释然,
“才须接受,有些疑问永远没有确实答案,有些真相明明近在咫尺,就是缺那块填补缝隙的石。”
放在往常竞庭歌就要不耐烦了。
但她太熟悉阮雪音其人路数,这般说,便是还有对策。
“这些画作,单拎出来根本瞧不出内容,无论蔚宫还是封亭关,都得数张笔墨相合方可拼凑出形貌。且并不在一处,有些被压在书案上,有些夹在书架间书册里,有些揉作一团塞在棋盒内。除了它们,还有一些不相干的画作也这般东一张西一张散着。刚开始我与东宫内所有人一样,只以为是太子涂鸦。总归他房间常年乱着,这些东西又随意扔不得,故而虽似废纸,却该是都留了下来。”
所以张张故纸皱,此刻被落雪浸润反而平整了些。
“可以画成一张或两张的内容,偏画成了几十张。分明是同一内容的几十张纸,偏被如废纸般塞在终年幽闭的东宫太子寝殿不显眼各处,还有其他不相干的废画作掩护。”要说的太多,阮雪音却字字慢与飞雪同速,
“太子心脑有疾,做事少章法,但我想哪怕是孩童,想要藏一件东西时也是有本能的。将东西分成很多份胡乱置在不同的地方,再加入更多与之类似的东西混淆视听,是不难生出的本能。”
她展眸望空中雪絮,飘飘忽忽,仿佛经年不曾歇,
“问题是,他为何要藏这些画呢。”
“珮夫人的意思,这些画是你此番从东宫太子寝殿内搜出来的。”慕容嶙手里的刀依旧架在竞庭歌脖颈之上。
“不是。”阮雪音摇头,“头回进,我与太子亦不相熟,没有这么好的计算和运气。他带我的。先让我教他研墨,再让我替他取书,又说没人愿意陪他玩棋,让我同他对一局。”
场间众人皆有些变了脸色。
“我才反应,太子顽疾,其实在脑不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