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庄严参加了夜间训练。
今晚老七开恩,简单地搞了几动俯卧撑加折返跑之后,就让所有人拿着教案到营房外的大草坪上苦背。
所谓的“四会”教学,顾名思义,就是会说、会做、会教、会做思想工作。
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士兵升任班长所必须掌握的一门专业。
简而言之,就是将所有的军事专业技能,小到队列动作,大到组织进攻或者防御之类,都可以形成教案,然后通过这种四会教案,把军事知识传授给手下的士兵。
这门专业虽然看起来斯文,没有搞体能或者搞步兵专业训练那么又脏又累,可是却让不少参加预提班长集训的士兵头疼不已。
“四会”教学第一项就是“会说”。
怎么说?
当然是用国家规定的普通话。
可是当兵的都来自五湖四海,很多人的普通话并不十分标准,南腔北调一锅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反正一到背教案,整个教导队的营房前就像一口蛤蟆坑,还是各种不同品种的蛤蟆。
教练班长在这时候往往是最烦躁的,就像个小学老师一样纠正每一个学员的发音。
“王大嘴!收起你那该死的粤式普通话!是‘标准’不是‘包准’!”
“许大头!你在那里‘鹅’什么‘鹅’?是‘我’!”
……
庄严的四会教学在全区队里算是最好的一个,一来庄严的文化程度还行,二来是因为他从小在学校里打基础的时候,班里的老师都是北方的,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所以基础还算可以。
每个人如果觉得自己背熟了,可以到班长罗小明那里背一次,过关了才可以进去睡觉。
庄严当然是第一个回到排房里睡觉的。
放下蚊帐,躺在床上,庄严怎么都睡不着,于是翻身起来,趁着还有时间,赶紧拿出信纸给加里写信。
今天从老迷糊那里回来,他心里多了几分感触。
加上最近心态上的变化,庄严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家里人说。
信写到最后,按照惯例,从前他只会例行公事地写上“此致,敬礼”,可是这一次,笔在信笺的最后落款处停住了。
他想起了老迷糊在医院里和自己倾谈的那些话,想起了老迷糊讲述的那些童年和少年岁月。
相比起老迷糊,庄严是幸福的。
他这才发现,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的任性,是多么的任意妄为。
而这一次,他终于跳出父子之间对峙的擂台,第一次跳出圈外,用一种第三者的目光审视着过往的自己,甚至,他还把自己代入了庄振国的父亲角色里,审视作为儿子的自己。
从前庄严最恨的就是庄振国永远不会在身边陪伴自己,小学时代的所有重要事件中,作为父亲的庄振国无一例外缺席。
可是现在,当自己穿上这身军装之后,当自己也成为一名军人,他这才发现,原来当年的父亲也并不容易。
更何况,当年还是南疆战役打得如火如荼的年代,作为父亲的庄振国,当时也一定曾经在大家和小家之间左右为难过的吧?
犹豫片刻之后,他写下了一句从未写过的话——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庄严在过去人生中的十八年里从未对自己父母表达过如此直白而热烈的情感。
即便心里的确深爱着自己的父母,可是碍于各种原因,或者因为说不出口,或者因为双方处于一种冷战的状态下,又或者因为父子之间长久形成的代沟,庄严从没对庄振国说过一句“爸爸,我爱你”。
……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接到了通知,将会在